李鳳仙

六一前后，黃鷺鳥一來，便到了麥收時節。它聲聲歌唱，不停地催促人們割麥插禾。

麥收是農村一年里最繁忙的時節。農歷五月，麥浪滾滾，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都開始在田野忙碌起來。記得年少時，每到麥收時學校都要放十天麥忙假，而孩子們便成了家里的小幫手。

在童年記憶里，麥忙天總是起得很早。天剛蒙蒙亮，我們便在香甜的睡夢中被母親叫醒，跟著母親一起下地干活兒。母親總說，趁早晨涼快多干一會兒，中午熱了就可以回家歇著了。盡管瞌睡，但一想到大人的勞累，我們便打起精神向田野里走去。金黃色的麥田一望無際，陣陣晨風吹過，翻起一層層金色的麥浪，空氣里彌散著潮濕香甜的麥香味兒，到處是忙碌的人們。累了，我便停下來看母親，她已經把我們拉下很遠。她彎著腰，一手把著麥稈，一手揮舞著鐮刀，飛快地割著，一堆堆整齊的麥子堆放在身后，母親的衣服已被汗水濕透。到了20世紀80年代中期，人們開始使用小型收割機，割麥的速度便快了很多，省時又省力。每到麥收時節，收割機在金色的田野里來回奔跑，一排排麥子齊刷刷地倒在地上……

拉麥子是力氣活，我們家女孩多，家里壯勞動力少，哥哥結婚生子后分家另過，大姐早早參加了工作，拉麥子的活主要由二姐去做。她其實只有十幾歲，長得十分單薄，但干活卻是一把好手，拉麥子、翻場、揚場樣樣在行，完全抵得上一個壯勞動力。拉麥子是最辛苦的活，要把麥子裝到兩輪的架子車上，再從地里拉到打麥場上。我至今還記得二姐拉麥子的情景。二姐總是把車子裝得高高的，然后用一根粗麻繩把麥子用力捆緊。二姐把麥子裝上車子的時候，我就幫忙扶車把。望著架子車上高高的麥垛，我總擔心會滑下來，胳膊就不受控制地抖動，結果裝好的麥子還真滑落不少。二姐氣得大聲訓斥我，然后再重新去裝。二姐把麥車子拉走后，我和妹妹便幫母親在地里收攏落下的麥子。我們先用耙子把麥子攏在一起，然后挎著竹籃子撿地里的麥穗，不愿丟掉一穗一粒。

麥子拉到打麥場后，接下來就是打場。父親主要在打麥場上干活兒。他先用木杈把麥子在場地上均勻攤開，讓它們在太陽下曬上半天，臨近中午便開始碾場。父親給家里的那匹老馬套上石磙，然后一手拿著鞭子，一手牽著馬韁繩，長鞭一響，老馬便拉著石磙繞著父親走起來。石磙碾過厚厚的麥稈，發出動聽的“吱吱呀呀”聲，碾過的麥稈軟軟地趴在地上，直到被碾得薄薄的，在太陽下發著白光，這時便可以翻場了。大人們用木杈把碾過的麥稈挑起，然后抖了抖再翻起，翻完后繼續碾場。這樣反復碾幾遍，直到麥子碾干凈了，才開始起場。大人們把碾得扁扁的麥稈挑起攏好搭垛，再把打下來的麥子按照風向攏成一排，二姐和父親便趁著風開始揚場。他們拿著木锨，將混在一起的麥糠和麥粒迎風揚起，麥糠被風吹走，粒粒飽滿的麥子便呈現在眼前，我們開心地笑起來，品嘗著豐收帶來的喜悅。一家人一直忙到明月高懸，才帶著滿身的疲憊向家走去。

如今，收麥使用大型聯合收割機，人們收麥子成了一件并不繁重的事，但我依然懷念年少時的麥忙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