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最近，一條消息在網絡上爆火。作者稱如果人體16個小時沒有進食，就會啟動兩個功能：一個是肝糖原被消耗殆盡，身體開始消化脂肪；另一個功能叫做“自噬”，就是自己吃自己。

對于空腹16小時人體就會啟動自噬功能這一說法，很多讀者朋友可能會疑惑：怎么餓了還不到一天，自己真的會被自己吃掉嗎？這個自噬反應究竟是啥？

分析

餓肚子，或者長期限制卡路里的攝入，的確可以促進人體的自噬反應。但具體餓上多長時間才能啟動人體的自噬反應，目前并沒有明確的答案。

斬獲諾獎的自噬反應到底是什么？

自噬（autophagy）這個詞來源于希臘語，其中的“auto-”意為“自身”，phagy則變自“phagein”，意為“吃”。所以自噬的確指的是“自我吞噬”，說是自己吃自己倒也恰當。

不過這是一個細胞生物學上的概念，始于20世紀60年代，當時的研究人員們觀察到，細胞可以將自己的某些部分給包裹起來，送到酸性的溶酶體部位進行降解，然后循環利用降解后的產物。這就好像把不需要的樂高玩具給拆成小塊，好用于組裝其他新的造型那樣。

日本科學家大隅良典在自噬領域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他在1988年建立了自己的實驗室，然后將研究的重心放在蛋白質的降解上。他發現只要讓酵母細胞處于饑餓的狀態，它們就會啟動自噬反應，消化掉自己不需要的部分，來維持必須的生理反應，讓自己活下去。這有點像古書上“割股奉君”的故事，為了不讓后來的晉文公重耳餓死，介子推割下自己大腿上的一塊肉，做成湯讓重耳補充營養。明知是拆東墻補西墻，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隨后大隅良典發現了一批對自噬反應至關重要的基因，然后揭示自噬是一種受到細胞嚴格調控的復雜過程，是自然演化的結果。而且不只是酵母，在人體的細胞里，也存在幾乎相同的自噬反應。

也多虧了大隅良典和其他研究自噬的科學家們，現在我們知道自噬控制著細胞，用來降解和回收自身的成分，從而為細胞提供能量，或者為細胞的新陳代謝帶來新的原料。

更重要的是，自噬反應和我們的健康息息相關——它可以消除侵入細胞的細菌和病毒，也可以讓胚胎正常發育，還能夠通過清除受損的細胞內容物，來對抗細胞衰老。如果自噬功能出現紊亂，就可能引起帕金森病和糖尿病等疾病。

在自噬反應的概念被提出超過50年后，大隅良典讓我們意識到它在生理學和醫學中的重要作用。也正是因為如此，2016年，諾貝爾委員會將當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授予了這名科學家，表彰他“發現了自噬反應的機制”。

餓上16個小時就能啟動自噬反應嗎？

在大隅良典的研究中，通過讓酵母挨餓，就可以啟動它們的自噬反應。但在人體中，真的就像網絡熱門信息說的那般，餓上16個小時就能啟動自噬反應嗎？這個問題很復雜。

根據知名醫院克利夫蘭診所的介紹，在動物研究中，如果連續餓上24到48個小時，基本可以啟動它們的自噬反應。在人體中，可以確定的是，餓肚子，或者長期限制卡路里的攝入，的確可以促進自噬反應。但由于數據缺乏，究竟要餓多久才能誘發自噬反應，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人類中的研究。2018年的一篇關于自噬的綜述論文中，列舉了35項關于自噬的研究，其中來自人類的研究只有區區三項。這些研究中，為了啟動自噬反應所需要的時間各不相同，最短的也要36個小時到72個小時，最長的需要限制攝入的熱量長達3到15年。至于網絡上說的16個小時，倒是沒有見到明確的出處和依據。

另外，在動物模型中，人們確認自噬反應可以清除受損的細胞部分，清理錯誤的蛋白質，或是消滅外來的病原體，對健康有好處。所以現在醫藥界也在開發針對自噬反應的藥物，想要利用它來治療疾病。

餓上16個小時，真的能減肥嗎？

有趣的是，網絡消息中說的16個小時，倒是和另一個熱門研究話題有關。這涉及到近年來提出的一個叫做“間歇式斷食”的概念，它指的是把每天吃飯的時間集中在短短幾個小時里，其余的時間餓肚子。最常見的“間歇式斷食”法，恰好是8～16，也就是進食集中在8個小時里（比如早上9點到下午5點），剩余16個小時不吃飯。

這個方法在動物實驗中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被證明除了能夠幫助實驗動物減肥之外，還能改善動物的身體機能，甚至還能延壽。

2019年發表在《細胞》雜志上的一項研究發現，這種“輕斷食”可以減少小鼠和人類的單核細胞數量，而這種細胞能產生多種促進炎癥的細胞因子，可以誘發慢性炎癥。在動物疾病模型中，間歇式斷食4周的小鼠，病情果然得到了明顯的改善。今年一月，《細胞》子刊Cell Metabolism上的一項研究發現，小鼠的間歇性斷食，有助于重塑全身基因的表達，讓全身大多數組織出現更為同步的晝夜節律，這也標志著代謝的改善。

另外一些研究揭示，不僅要餓肚子，還要挑對餓肚子的時間。2021年在果蠅中的一項研究發現，只有那些在晚上開始餓肚子，餓到第二天中午的果蠅，才會從餓肚子中得到明顯的好處，壽命有明顯延長。相反，如果是在晚上“吃夜宵”，哪怕每天餓肚子的時間一樣長，攝入的食物一樣多，果蠅照樣得不到餓肚子的好處。

這種和時間有關的餓肚子，被認為和自噬反應有關。這是因為動物的身體里有生物鐘，只有在夜晚，自噬反應才最為活躍。如果在夜間攝入食物，身體會誤以為還需要保持活躍，就會抑制自噬反應。久而久之，細胞里的垃圾就會得不到及時清理，反而對細胞有害。

但要注意的是，這個理論似乎很有道理，但它畢竟來自動物實驗，能否運用到人類身上還是個未知數。間歇性斷食法對于減肥來說效果很一般，減少熱量攝入才是能真正有效地減肥的核心，目前沒有權威的健康機構會向人們推薦斷食減肥。

結論

網絡消息中說餓肚子能啟動自噬反應的說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我們要注意幾點：

首先，并不是餓上16個小時，就一定能啟動人體的自噬反應，目前沒有太多研究證明這一點。而少數人類研究中所確認能啟動自噬反應的空腹時間，動輒需要2-3天，可能不適合普通人；

其次，自噬反應是人體的正常生理功能，就算不餓肚子，通過鍛煉或者減少熱量攝入，也可以啟動它。

第三，“間歇式”餓肚子倒的確能對身體產生積極的影響，但原因非常復雜，自噬反應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以及目前沒有權威的健康機構會向人們推薦斷食減肥。

最后，我們也需要強調，如果為了身體變健康，也需要采取科學的方法。自己輕易嘗試幾天不吃不喝，只為了“啟動自噬反應”，可能不得其法，反而會損害到自己的身體。

作者：葉　拾 科普創作者

審核：阮光鋒 科信食品與健康信息交流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