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骨折

石新宇

 從小我就不是活潑好動調皮搗蛋的人，但在14歲之前兩次摔斷臂骨，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第一次骨折是1978年6月下旬，我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摔斷了左前臂骨。那時我在家鄉的張樓小學上三年級，我父親剛去世半個月。那天中午放學后班主任魏思琴老師和我們一起步行回家，正走著楊莊村的兩個男青年騎自行車從后面趕上，和魏老師打招呼。其中一個男青年我認識，還和我說了話。當他們掃過招呼準備騎車前行時，我不知怎么了突然跑過去，上了那個男青年的自行車，就這樣他帶著我往前走。走到十字路口他要轉彎，我還得繼續前行。如果我讓他停下來然后我下來，什么事都不會有，但不知怎么了，我就那樣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雙腿著地后我沒站穩，一下子撲倒在地，左前臂重重地打在地上。我覺得前臂中有個什么東西翹了起來，但下意識地爬起來，還舉起了左前臂，覺得左前臂好像彎曲了。那個男青年怪我直接往下跳，問我有事沒有，我說沒事。他們就騎車走了。這時我才發現我的左手不聽使喚了。魏老師和同學們趕過來后，魏老師憐愛地扶著我的胳膊讓我試著活動，我說疼，她說會不會是骨折了，然后讓我小心地托著胳膊往前走。她家在西橋村，我家在東橋村，到了西橋村后我還有一段路。魏老師安排同村的同學們照顧好我，我在同學們的簇擁下往前走。不一會兒，同村比我小一些的胡小新趕了上來，她說我肯定是骨頭摔斷了，她摔斷過，花了500元才治好。她家條件比較好，雖然她平時說話有點不靠譜，但她摔斷骨頭是真的，于是我也就相信了花500元才治好的話。那時我家非常窮，我想到我父親去世了，500元是個很大的負擔。走到村前河壩上的時候，我突然想跳進河里自殺算了。這是我第一次想到自殺。但同學們簇擁著我，我腦子幾近空白地往前走。到家后，敗家鄰居都來看我，我達（我是回民，我們那里回民叫叔叔為“達”）準備用架子車送我去城里看。

到了縣城西關的醫院后，母親為我買了一碗胡辣湯。我是左撇子，左后能動了，只好笨拙地用右手執勺去吃。吃完后等了一會兒醫生才上班。那天陪我達一起去的有同族的星達、和我父親關系很好的徐留成，近門的和尚達也去了。當時就診的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她和我同是一個鄉的，是從拉麥秸稈的車上往下跳時摔傷胳膊的。醫生分別拉起我們的胳膊作檢查，斷定是骨折后讓去拍片子。檢查時那個姑娘哭得很厲害，我強忍著沒哭出聲，醫生很驚奇。片子拍出來后是接骨，這就更疼了，醫生先用力把我的胳膊拉開，仍然再往回送，讓斷骨對在一起。我疼得齜牙咧嘴直掉眼淚，但硬是沒有哭出聲。斷骨對上好，胳膊用已經準備好的纏了繃帶的木板固定住，然后脖子上套上一個帶子來托胳膊。醫生一再囑咐不能亂動，還給我開了幾付中藥。

回家后奶奶即為我煎中藥。我最怕吃中藥，那味道怎么也咽不下去。奶奶非常耐心地哄著我喝，我幾乎是每喝一口就要大口大口地喝白水。這樣過了七八天后，我才適應了中藥的味道。

這時是期末，我不能去上學，自然也沒參加考試，但同學們把暑假作業給我帶回來了，我沒有耽誤做作業。

秋天開學后，我才去上學，左臂還那么托著，左手已經臟得起了皮，但手指還不會動。開學后才知道，呂莊村的同班同學呂保生的腿骨折了。暑假的一天晚上，他和小伙伴們作游戲，他從一個高臺上跳下后，一個小伙伴緊跟著跳了下來，直接跳到了他的腿上。我托著胳膊他拐著腿，同學們說我是“拐胳膊”他是“瘸腿子”。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又過了一個月，我的胳膊才好。這期間我只好用右手拿筷子，一開始連面條都夾不住，好久才練得差不多。左臂好了后，我還是覺得左手方便。

第二次骨折是在1983年冬天，右前臂骨折。那時我在社旗縣一中上初三，夜自習是兩節。那天第一節夜自習下課后，同桌謝文濤和我在教室鬧著玩兒。他推了我一下，我跳起來假意踢他，他乘機又推我一下，結果我摔倒在地，右前臂重重地砸在地上，骨頭“嘭”地一下跳了起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躺著沒敢動，對他說我骨折了讓他扶我起來，他哪里相信，站在一邊捂著嘴笑。后來看我一直起來，他才意識到我沒說謊，把我扶了起來。我沒有責怪他，讓他幫我給老師請個假，就托著胳膊回家了。我們和大姨住一個院子，大姨正和我母親聊天，我說明情況后，大姨說醫院早就下班了，她認識一個理發師會捏骨，可以找他先看看。找到那個理發師后，他拉了拉我的胳膊，又問了我幾句，說可能是骨折了。返回的路上趕巧碰上母親的同事小冷阿姨，她說她在縣城東部的一個公社下過鄉，那里有個村有接骨醫生，技術很好，第二天可以帶我去看。

這天晚上母親陪著我，到后半夜我的胳膊開始疼，那真是刻骨的疼。第二天早上，小冷阿姨用自行車帶著我去了那個村。那個醫生雖是村醫但家里有拍片的機器。他看著小冷阿姨的面子，用機器給我作了檢查，沒有拍出片子也沒有要檢查費。接下來是我熟悉的過程，接骨、固定。當時去接骨的還有一個八九歲的瘦小男孩，他的鎖骨骨折了，他那身材瘦小的父親顯然是農民，問醫生接好后將來長大了影響挑擔子不影響。這句話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當時我已經農轉非，長大后不會從事農業勞動。因為我的個子也很小，我看著那個小男孩，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這是我兩次骨折的經歷。本不調皮的我，怎么偏偏就會有這樣的經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