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素

無論生活在令人向往的青藏高原，還是生活在日益繁華的城市，令我念念不忘的是我生活過的小村莊。我總想找到村莊的縮影——拱橋、小河、野花繁茂的窄窄田埂；總想看到夕陽西下的蜂飛蝶舞；總想聽到悅耳的鳥鳴蛙叫。

養育過我的村莊坐落在豫南南部，是南北的分界線，四季分明、雨水充沛、景色宜人。村莊里人口不多、民風淳樸，鄰里關系和睦、親如一家。

村莊的四季風景各不相同，我尤其喜歡綠繞村莊、水滿坡塘的夏季，村莊南、北、西三邊被稻田環繞著。村莊東邊一條蜿蜒的小河如玉帶般由北向南緩緩而過。河水清澈見底，形態各異的鵝卵石鋪滿河底，經流水長期沖刷，棱角盡失，顯得很有光澤。青黛色的水草左右擺動著舞裙，守望著涓涓河水奔向無垠的大海，就像年邁的父母扶門而立目送遠行的子女一樣依依難舍、翹首以待。

酷熱的夏季，男孩子們總喜歡到河中撲騰，會游泳的到深水區扎扎猛子，不會游泳的則只能在淺水區用手撩撩水，或互相潑水嬉戲。有時挪動水中的石頭，石頭縫隙間的小魚小蝦便會“倏”地一下逃之夭夭，螃蟹跑得沒那么快，常常被小朋友捉住，放在小瓶子里玩耍。女孩子們則坐在河岸上把腳伸進水里，任柔柔的流水輕拂腳面、三五成群的小魚在腳邊來回穿行，有時調皮的魚兒會試探著用嘴嘬她們的腳，魚兒在腳邊游動，挨著皮膚滑溜溜的，癢癢的像一股微電流通過，瞬間麻遍全身，現在才知道這就是小魚洗腳法。哈哈，原來我們農村娃很早就“潮”了一把。有時我們把腳伸進水里，躺在青草依依野花飄香的河岸上，仰望天空，看著美輪美奐的悠悠白云飄向無際的天空，聽河水嘩嘩的輕音符，四周是這樣的美麗，令人陶醉，處處可感受到一種輕柔、和諧的憧憬，歡悅之情油然而生。有時閉著眼做做白日夢，夢想哪天能走

出低矮的草房、小小的村莊，看看外邊的花花世界。

夏天的村莊處處皆風景，到處瓜果飄香、鳥鳴蟬唱，滿眼的綠，滿眼的希望，而最迷人的風景還是晚霞中的稻田。

夕陽西下、鳥兒歸巢、牧童返村，一片片碧綠的稻田像充滿希望的巨型綠毯，霞光照耀的田野，綠葉閃著金光，稻谷吐穗、稻花飄香。稻田成了蜻蜓、蝴蝶、蜜蜂、青蛙等小精靈的競技場。蝴蝶有大的、小的，有純色的、雜色的、黑白相間的、紅黑相間的、帶圓點的，色彩斑斕、五光十色。它們上下翻飛，撲閃著翅膀盤旋在空中，讓人眼花繚亂。蜻蜓也不甘示弱，它們的色彩一點兒也不比蝴蝶遜色，豆綠色的眼睛像一個個高清攝像頭，骨碌碌轉動著，環掃著周圍的動靜，4個透明的蟬翼輕薄如霧，上下自如地忽閃著、飛舞著，樂此不疲，輕快如電，想抓住這些鬼精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隨著太陽緩緩落山，天漸漸暗下來，這些小精靈不知躲在哪兒棲息了。你方唱罷我登場，螢火蟲撐開小如豆粒的傘忽明忽暗地來到稻田，青蛙也敞開嗓子“咕呱咕呱”地叫個不停，好像給螢火蟲伴奏似的。螢火蟲越聚越多，稻田里呈現出片片小星星似的亮光，像霓虹燈一樣閃爍。淡淡的稻花香由遠及近撲鼻而來，香氣浸入心房，無比舒適。仰望天空，銀盤似的圓月慢慢穿過云層掛在空中，月色灑滿大地，天空是那樣高遠深邃，大地是那么寬廣，在月光籠罩下寂靜的村莊美輪美奐。此刻我想起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如今我已離開村莊30多年，這幅永不褪色的山水畫永藏心中。隨著經濟的發展，我居住的小城越來越繁華，道路越來越寬廣，交通越來越便利，生活越來越美好，但鄉音鄉情如同風箏的線始終牽扯著我的心。無論走到哪里，無論在何時何地，我知道滋養我的根永遠在那個不起眼的小山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