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吹出春天來

□王太廣

家鄉的柳樹很多，河邊、堤畔、路旁、庭院，到處都可以看到柳樹。柳樹，曾給我的童年帶來許多樂趣，但最讓人難忘的還是柳笛。我總以為春天是柳笛吹出來的。

農諺云：“七九、八九，抬頭望柳。”每年到了這個季節，柳樹上的枝兒吐出鵝黃色的嫩芽，細小的葉子滲出了青澀的新綠。過不了幾天，柳條就由暗綠漸漸變成了青綠色，慢慢地向上延伸，搖擺出各種嫵媚的姿態。春風吹來，枝條翩翩起舞，好像一位美麗的少女梳理著秀發。一轉眼，柳條變軟，又滑又亮，像涂了一層綠色的油兒。柳芽這時也有了葉子的形狀，綿軟得很，這正是做柳笛的好時候。早一點兒不行，早了柳皮枯老，還僵在柳骨上。晚了也不行，葉子大了，長成了氣候，擰柳皮的時候不易脫骨，柳條很容易破裂。

柳笛，俗稱柳哨，是農村孩子的主要玩具之一。柳笛是春天歡快流暢的樂章里一個綠色的音符，是鄉間孩子們尋常的把戲。我們村前有一條小河，清清的河水倒映著一方藍瑩瑩的天。順著河坡，風輕輕地吹拂著，吹得小孩子心里暖洋洋、甜絲絲的。被稱為“爬樹大王”的張妮和李富貴把鞋一甩，像猴子一樣，輕捷地爬到了柳樹的樹杈上，折下幾枝青蒙蒙、軟綿綿、粗細均勻的柳條，投向在樹下翹首企盼的小伙伴們。當柳條落地的一剎那，幾個小伙伴一窩蜂地涌上去。孩子們的爭吵聲、嬉鬧聲、歡笑聲響徹了柳樹林。

當小伙伴們都擁有各自的柳枝后，張妮和李富貴才從樹上慢慢地滑下來，穿上鞋襪，準備做屬于自己的柳笛。我兩手拿著幾根筆直順溜、有鉛筆那么粗的柳枝，找一片濃密的草地盤腿而坐，模仿年齡稍大的崔海亮哥哥做柳笛。捋掉上面的嫩葉兒，取出小刀把柳枝剪成一截一截的。然后把截好的柳枝放在手心里使勁揉搓。等待柳皮脫離里面的木芯，再從一側抽取。但我每抽一次，柳皮就破裂一次，連續抽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一小堆柳枝被我抽得支離破碎，也沒能做成一支像樣的柳笛。我很急躁，也很失望。又向李富貴要來一根柳條，但還是沒有做成。這時，海亮哥似乎看到了我焦急的樣子，主動上前教我。他耐心地對我說，做柳笛不要慌，要慢慢來。只見他用三根手指捏著一枝光滑細嫩的柳條，用另一只手的三根指頭慢慢地使勁，往身內同一個方向擰一下，再擰一下，把柳枝上的嫩皮擰松后，柳枝的皮骨逐漸分離。然后截取一定的長度，輕輕地拽出柳皮，抽出柳骨，再用小刀割斷空管，去柳皮的一頭，在兩面輕輕地掐去那厚厚的外皮，露出皮內鵝黃色的內瓤，再用兩個手指頭輕輕一捏。捏扁后，用小刀刮薄當篾子，撮著小嘴，鼓著腮幫子，用氣一吹，發出了“嗚嗚”的響聲。

海亮哥還說，柳笛可長可短。細長的聲音聽著尖細，短粗的音調像老牤牛悶吼一樣。吹的時候不要用多大的氣力，但要均勻。柳笛越細，越要輕輕地吹；柳笛越粗，用勁越大。吹的時候不能猛吹，這樣會響一聲、斷一下，越吹越斷，最后就吹不出聲了。

我在海亮哥的指導下，不僅學會了做柳笛，還掌握了吹柳笛的一些技巧。在吹柳笛的過程中，我感到海亮哥說的有道理。柳笛聲是因柳枝的粗細而有低沉和尖細之分。不論尖細與低沉，只要猛啯兩口，那略帶苦澀的柳汁味便盈滿口中，發出的聲音似乎都散發著苦澀味。如果把柳笛抿在兩唇之間，舌尖就會覺得涼絲絲的。從柳枝里沁出的帶有黏性的汁液使我的口腔澀中有甜。輕輕吹起的柳笛聲，聲音微顫，哨音拉長，音韻別致。我和小伙伴沐著春風，走在上學的路上，吹著柳笛走，吹著柳笛回，吹出春天的韻律。春天的村莊、春天的田野、春天的鄉間小路上，到處蕩漾著柳笛的聲音。

我們在吹柳笛的過程中，也發明了許多新花招。王玉喜在粗大的柳笛上鉆上孔，改成笛子，能吹出清脆悅耳、優美動聽的旋律。李老卯在粗柳笛中沖滿水，用擰出的柳棍堵著下端，在柳笛側面，一邊吹，一邊上下抽動柳棍，那聲音帶著顫音，忽高忽低，抑揚頓挫，似原野上的鳥兒在叫。張妮在長長的柳枝上，每隔三指割去一節柳皮，露出白色的柳骨，像孫悟空打花棍一樣在空中揮舞，旋轉生花……

柳笛聲聲，講述著鄉間春天的故事；柳笛悠揚，伴隨著我們無憂無慮的童年。柳笛或許是人世間最簡單的笛聲，它卻是人世間最純正而最富魅力的聲音。它與那些剛剛從冬眠中醒來的青蛙一起歌唱，奏出了鄉村的溫馨與祥和。柳笛吹綻了杏花、梨花、油菜花，吹走了農民們田間勞作的倦意，吹紅了孩子們的臉蛋，也吹出了我們童年的純真與美好。

王太廣專欄：回望鄉村

主要內容：回望鄉村風貌，講述鄉土故事，傳承天中文化，揭示深刻內涵。

個人簡介：王太廣，河南汝南人。生于貧困農村，飽嘗生活艱辛，抒發真情實感，通俗自然親切。多篇作品在《人民日報》、《文藝報》、《作家文摘》等報刊上發表，《駐馬店日報》、《天中晚報》分別開有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