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

駐馬店歷史悠久，文化深厚，與駐馬店有關的歷代詩詞歌賦數不勝數。這些詩詞歌賦，寫作時間跨度從東漢到晚清近2000年。有李白、柳宗元、劉禹錫、蘇軾、蘇轍、歐陽修、秦少游等大詩人的作品，也有范云、許遜、孫何、朱勝非、袁郊、祖無擇、陳耀文等天中大地前輩先賢的詩作。從內容上講，這些作品包羅萬物，堪稱一道閃爍歷史文化光芒的風景線。

為深入挖堀駐馬店豐厚的歷史文化遺存，弘揚主旋律、傳遞正能量，講好天中故事，從即日起，本報特推出《古詩里的駐馬店》專欄。這個專欄每周刊發作品一篇，每篇2500字左右，約發40期。該專欄作品由本報記者、我市著名文化學者杜平撰寫，請予關注。

                          ——編者

東方欲曉星爛爛，

汝南晨雞登壇喚。

曲終漏盡嚴具陳，

月沒星稀天下旦。

千家萬戶遞魚鑰，

宮中城上飛烏鵲。

——西漢《樂府詩集》八十三《雞鳴歌》。

上世紀50年代，毛澤東曾寫過一首小令《浣溪沙·和柳亞子先生》，其中便提到雞：“一唱雄雞天下白。”這句詩是化用唐朝詩人李賀的《致酒行》中的“雄雞一聲天下白”而來的。雖然兩人所用雄雞之意義不同，但有一點是一致的：都是指司晨之雄雞。

所謂雄雞一唱、天光大亮。雄雞一唱中的雄雞是泛指還是專有所指呢？也許很多人不太相信，這只雄雞確有專指——它指的就是汝南產的汝南雞。

汝南雞一鳴驚人始于西漢，就源于開篇這首《樂府詩集》八十三《雞鳴歌》。

這首歌的大意是：東邊天際漸漸亮了起來，但夜空中的星星依然明亮地閃爍著，汝南晨雞站在高臺上開始鳴叫。這時，汝南宮中專門設置的雞鳴衛士們開始列隊高唱《雞鳴歌》。

一曲終了，記錄時間的沙漏也漏完了，城里家家戶戶的女主人已經起床，把化妝品從妝盒中拿出來。此時，月亮、星星從天空中淡去。天已大亮，家家戶戶傳出開門聲，而宮中城墻上面到處都是飛翔的烏鵲。

這首《雞鳴歌》還有一段題注，《樂府廣題》曰：“漢有雞鳴衛士。主雞唱宮外，舊儀。宮中與臺并不得畜雞，晝漏盡，夜漏起。中黃門持五夜，甲夜畢傳乙，乙夜畢傳丙，丙夜畢傳丁，丁夜畢傳戊，戊夜為五更。”未明三刻雞鳴，衛士起唱。晉太康《地記》曰：“后漢固始、鲖陽、公安、細陽四縣衛士習此曲，于關下歌之，今雞鳴歌是也。然則，此歌蓋漢歌也。”

這段文字翻譯過來就是：漢朝汝南城專門設有雞鳴衛士，每天早晨負責在宮墻外高唱《雞鳴歌》，這是當時的禮儀。宮中與亭臺則不能養雞。當時，宮中記錄時間都用沙漏。白天的沙漏漏完之后，夜間的沙漏開始工作。在宮城外的黃門有衛士值班專門管理沙漏，他們把夜分成五個時段，衛士甲值完班就傳給乙，乙值完班就傳給丙，丙再傳丁，丁再傳給戊，等戊值班時已到五更時分，此時雞鳴衛士們開始列隊起唱。

而有關這首歌的內容，晉太康《地記》專門做過注解，說后漢時，汝南郡所屬的固始、鲖陽、公安、細陽四縣衛士們都習此曲。當時，劉邦與項羽在垓下決戰，所唱楚歌就是這個《雞鳴歌》，也正是這首楚歌蓋住了漢歌，這便是成語四面楚歌的來歷。

為此，明代詩人唐文鳳還專門賦詩一首：

劉項共筑雞鳴臺，

嵯峨百尺共危哉。

君不見楚歌己絕荒雞鳴，

悲風蕭蕭號五陵。

南北朝詩人庾信《擬詠懷詩》：

被甲陽云臺，重云久未開。　

雞鳴楚地盡，鶴唳秦軍來。

這兩首詩寫出了《雞鳴歌》與四面楚歌之間的關系，同時也證明了《雞鳴歌》在當初就被天下人所知曉，而汝南晨雞也作為歷史與文化的專有名詞被傳唱下來。

汝南雞最早被引用在詩歌當中是南北朝詩人徐陵的《烏棲曲》：

繡帳羅帷隱燈燭，

一夜千年猶不足。

唯憎無賴汝南雞，

天河未落猶爭啼。

在這之后，唐宋元明清歷代詩人都大量地引用這個典故，或抒情、或寫意。譬如，唐朝著名詩人劉禹錫得知“李愬雪夜入蔡州，以三千兵勇，借風雪一夜，直搗叛軍吳元濟老巢，生擒吳元濟，從而結束五十年割據局面”，遂寫下《平蔡州》三首，其中第二首：

汝南晨雞喔喔鳴，

城頭鼓角音和平。

路旁老人憶舊事，

相與感激皆涕零。

老人收涕前致辭，

官軍入城人不知。

忽驚元和十二載，

重見天寶承平時。

此詩寫盡了詩人興奮的心情。當時的汝南叫蔡州，但詩人為借典故依然用了“汝南晨雞”一詞，目的不言自明。而汝南晨雞、感激涕零則最終成為中華成語中的一員。

唐朝詩人李商隱也曾作《詩思賢》：

內殿張弦管，中原絕鼓鼙。

舞成青海馬，斗殺汝南雞。

不見華胥夢，空聞下蔡迷。

宸襟他日淚，薄暮望賢西。

此外，唐代其他著名詩人也多有涉獵，如陸龜蒙的《古離別》：

仙人左手把長劍，

欲射曰烏烏不棲。

何事離情畏明發，

一心唯恨汝南雞。

再如唐彥謙的《春雨》：

燈檠昏魚目，薰爐咽麝臍。

別輕天北鶴，夢怯汝南雞。

宋代著名文化學者、詩人劉敞，曾在汝南做過通判，寫過對駐馬店歷史非常重要的一篇文章——《天臺山記》，是歷史上最早記載天中山為天下之中的人，他寫的《養雞》一詩又把汝南歷史勾沉了一把：

耆舊漂零漢汝南，

長鳴獨與古無慚。

蕭蕭風雨思君子，

欲倚空窗聽爾談。

明代著名文化學者、詩人王世貞和陶益則直接以《雞鳴歌》對韻。如王世貞的《雞鳴歌》：

銀河迢迢星爛爛，

汝南鳴雞夜將半。

行人出門中道嘆，

欲歸不能何時旦。

曲陽酒酣起更衣，

新聲乍移霜乍飛。

陶益的《雞鳴歌》對賓御作：

汝南晨雞叫殘月，

連城刁斗聲已沒。

千門萬戶逐關開，

秣馬膏車臨路歇。

主人但知留為好，

仆夫勿謂行當早。

清朝詩人徐光第有一次路過汝南，不由得詩興大發，遂寫下《題汝陽旅壁》：

幾日裝才卸，依然踏雪泥。

言驅冀北馬，來聽汝南雞。

小市鐙初試，芳原柳欲荑。

春風應笑我，何事厭山棲。

清朝曹寅也有《椿下》詩之二：

兒童宜晏起，

莫責汝南雞。

可以說，汝南雞作為司晨之雄雞的象征，早已被歷代文人雅士所認可、所謳歌。它的意義不單單作為司晨之雞而雄雞一唱天下白，也是作為一個文化符號深深融入了天中文化的內涵之中，而《雞鳴歌》則是天中文化對中華文化的獨特貢獻。因此，說汝南晨雞為天下第一雄雞并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