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的“老鼠哲學”和《諫逐客書》

——淺析李鳳仙長篇小說《大秦李斯》

□蔡漢順

 斷斷續續總算讀到最后一頁。再好的書，也有讀完的一天，雖然許多好書都想一口氣讀完，但這本《大秦李斯》，屬于值得慢慢讀的一類。值得慢慢讀，并不是說寫得深奧如康德，或者經天緯地如周易，而只是圖一種感覺，比如說創作技巧方面。此書一線串珠，一氣呵成，形神兼備，格調高雅，如龍高抱虎，山水相擁，值得精讀。是書別致，裝幀新穎，插圖清雅可嘉，文字也多有妙處，所謂圖文并茂，值得欣賞。

《大秦李斯》共31章，洋洋灑灑45萬字。在這如恒河沙數的文字里，讓我們穿越到2000年前的大秦帝國，又讓我看到李斯安邦定國的雄才大略和波瀾壯闊大起大落的悲情人生。書中確有很多可圈可點的地方，但更讓我為之稱道的是李斯的“老鼠哲學”和他的經世美文《諫逐客書》。

說李斯的“老鼠哲學”值得稱道，是因為李斯是古住今來能把老鼠的生存技能上升到理論層次并予以實踐的人。

從書中我們讀到，李斯是楚國人，自小聰慧過人，好學不倦。成人后，因辦事干練，被人舉薦為看管糧倉的小吏，沒什么飛黃騰達的征兆。有一次，他在吏舍廁所中蹲茅坑時看到一只老鼠，吃的是骯臟的糞便，受到人和狗的侵擾。李斯來到糧倉，看到這里的老鼠吃的是堆積如山的谷粟，住著寬大的房舍，而且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于是，心中頓然領悟到人一定要待對地方。想做大事，就得師法倉鼠。后來，李斯拜荀子學習帝王術，學成之后要謀職，他又想起老鼠的啟示。但哪里是倉庫？哪里是廁所？經過分析研判，李斯發現他所處的楚國，不足以做大事，放眼其他5國，韓、趙、魏、齊、燕都積弱不振，難成大業，唯有秦國值得投效。也就是說，秦國是倉庫，其他如廁所。李斯立志非待在秦國不可，于是屈身呂不韋門下，以求得接近秦始皇的機會，最后以七國爭雄的形勢的透析和閃爍著政治智慧的對策，得寵于秦始皇，一路高升，輔助秦始皇統一六國，做到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登上他一生權力的頂峰，位極人臣，尊貴顯赫，功成名就，好不威風。

至此，李斯本該享譽后世，名垂青史，但秦始皇死后，趙高政變，廢嫡立相親庶爭權，李斯與趙高合謀，助二世為孽，最終為趙高所不容。公元前208年，李斯父子被秦二世以“叛國罪”腰斬于咸陽鬧市。李斯有大功于秦，卻遭五刑而死，夷滅三族，這不能不說是他的“老鼠哲學”使然。在這一人生觀的支持下，他可以意氣風發，順應了歷史潮流建功立業，廢除分封制，建立郡縣制，統一度量衡，統一文字，制定法令，維護、鞏固秦的統一。可李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一失足成千古恨。正像司馬遷最后總結時的一句話：“不然，斯之功且與周﹑召列矣。”

說李斯的《諫逐客書》值得稱道，是因為本文不僅是一篇膾炙人口的美文，還是一篇招賢納士廣納人才的經典傳世之作，不僅突顯李斯的才華，也從另一角度解讀秦始皇作為一代帝皇具有開放包容的博大胸懷，在當今仍有很大的借鑒作用。

縱觀本書，在中國戰國時期群雄逐鹿，各諸侯國要想在爭霸過程中立于不敗之地，關鍵的一點就是看其能否延攬人才并為己所用。而經過商鞅變法后，到秦王嬴政時早已擺脫“諸侯卑秦”地位的秦國，來自各諸侯國的“客卿”在其崛起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恰在此時，剪除了嫪毐和呂不韋兩大政敵之后“獨制其民”的嬴政，卻又遭遇韓王派來的水利專家鄭國，借幫助秦國開鑿灌溉渠而企圖在經濟上拖垮秦國的“疲秦計”，而當秦國的宗室大臣向秦王進言，認為諸侯各國來投效之人，大多懷著替其君主游說和離間秦國的目的，請求“逐客”時，秦王嬴政遂下“逐客令”，而在被驅逐的名單中就有楚人李斯。

正因為秦王的這一紙“逐客令”，也使世間留下了李斯那篇膾炙人口的《諫逐客書》。秦王的“逐客令”與李斯休戚相關，我們卻在《諫逐客書》中看不到他為自己辯解的痕跡。相反，李斯反對逐客的理由都很高大上，很有“大局觀”。他從歷史的高度，列舉了穆公、孝公、惠王、昭王重用客卿之功，認為假如這4位國君對客卿閉門不納，疏遠外來之士而不用的話，就不會使秦國富強，秦也不會有強大的威名。同時，李斯還認為秦王本身并不拒絕來自別國的色樂珠玉，卻單單在用人方面“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而這絕非“跨海內、制諸侯”之術。這種“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問，裹足不入秦”的做法，只會增加敵國的實力，最終使秦國陷于危境。

此時的秦王還不是剛愎自用、乾綱獨斷的帝王，還能聞過則喜、從諫如流，他采納了李斯的諫議，收回了驅逐客卿的成命，恢復李斯官職，不僅沒有誅殺水工鄭國，反而讓他繼續主持修建關中水利，使千里沃野遂成良田，成就了“秦萬世之功”。嗣后，秦王嬴政任用大批“客卿”，發揮他們各方面的才能。而正是這種開放和包容，成就了秦國的強大，也為中國歷史的發展提供了另一種走向。

本書作者李鳳仙，系河南上蔡人，又是李斯的后人，長期從事對這位老祖宗學術成就的研究。她的文字一向以細膩深情著稱。斯書，作者別具心裁，用了一種大膽的嘗試，即刪繁就簡。用“老鼠哲學”和《諫逐客書》來解讀文本，以最小來解讀《大秦李斯》的最大，并從各種可能的角度啟迪人的智慧，可謂為本文亮點。結合本書的故事情節和李鳳仙的文學修為，李鳳仙善于觀察，蘊于情感，巧于筆墨，現于美文并非浪得虛名。可以這樣說，《大秦李斯》是一部集人口學、民俗學、社會學和歷史學的工具書。它的成功付梓，有很高的史學價值，必將在書壇上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