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喻 璽

小時候農村窮，鄉下的孩子雖然沒有漂亮的玩具玩，但苦中求樂，依然過得很快活。

逮 魚

18歲以前，我一直住在豫南鄉下。那些年，下雨的次數好像比現在要多，一年四季，大大小小的溝塘里從沒有斷過水。溝塘里有水，自然就有魚兒生長，尤其是夏天，天氣炎熱，一天到晚，村子四周的圍塘里，小魚兒們成群結隊在水面上追逐游玩，見有人走近，就鉆進水里。小孩子們愛玩水，午飯后趁大人不注意就溜出家門跳到圍塘里，一個猛子能扎出十幾米遠，小腦袋露出水面時，手里舉著一條正擰著尾巴掙扎的鯽魚哩！但那時圍塘里的魚屬村集體所有，不能光明正大去逮魚，只能趁沒人時跳到水里偷偷摸幾條。所以，更多的時候，我們的目標還是在田間的水溝里。

每天中午放學，村里的孩子們便會拿著各自用化肥袋上拆下的線織成的網兜，結伴到田野里去逮魚。在田野里，隨便選定地頭的一條水溝，然后脫掉褲衩，順溝坎滑到水里，用泥巴把水溝分成若干段，一段一段在溝里的水中打著撲騰，來回用腳攪動溝底的泥水。等到把溝里的水徹底攪渾了，那些小魚兒就會把嘴巴浮出水面呼吸氧氣。這時，瞅準機會將綁了竹竿的網兜快速伸過去，準能將其逮上來，就這樣忙到大人喊吃飯時，一般都可以逮到兩三斤小魚兒。

母親從不嫌麻煩，她將我逮回的小魚兒一條條仔細地刮鱗破肚，用井水洗凈，然后放在盆里，撒上鹽腌著。大約半個小時，再拌上少量的紅薯粉和白面，用小火在鐵鍋里把魚兒慢慢炕到焦黃，晚上我們全家就有面炕魚湯喝了。雖然那時農村沒有炒菜的調料，連豆油都是用酒瓶裝著，但是母親每次都用筷子往鍋里滴上幾滴。母親做面炕魚時，也只是在湯水里放上從菜園里掐的十香草，可吃起來，現在所有飯店做的面炕魚都沒有母親做的面炕魚湯味鮮美！

打蜻蜓

一陣大風吹過，天忽然陰暗下來。

村前的曬場上空，一群群蜻蜓在來回飛翔。紅色的蜻蜓、黑色的蜻蜓、黃色的蜻蜓……它們像一朵朵美麗的小花，給酷熱的鄉村帶來清涼！調皮的孩子，根本不懼怕天空翻滾的烏云，一個個拿著竹竿或細長的樹枝跑到曬場上，在狂風中跟著一群群蜻蜓呼喊奔跑，用竹竿和樹枝追打著空中飛翔的蜻蜓。很快，就有許多蜻蜓被打折了翅膀或打掉了頭顱飄落到地面上，剩下的不得不快速飛往遠處的曠野。

蜻蜓是來預報一場暴風雨的來臨，并沒有防礙人們的任何事情，卻被孩子們的無知和頑皮奪去了生命。

偷瓜

我小時候，農村還沒有包產到戶。每年，生產隊都要種幾畝甜瓜和西瓜供鄉親們消夏。進入農歷五月以后，地里的瓜相繼成熟，雖然不拉到集市上賣，但是每天分到各戶的數量也不多，根本不夠吃。于是，我們這幫饞貓便算計著去偷瓜。

生產隊負責看瓜的是我家鄰居喻懷保，按輩分我叫他大哥。記得那時，他好像50多歲了，高個子，胖胖的，平時總板著臉，不愛笑，村里的孩子都怕他。那時，夏天好像特別熱，每天吃過午飯，大人們有的在家門口的樹蔭里鋪張席睡午覺，有的跳到圍塘里洗個澡，然后聚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樹下乘涼、拉家常。而懷保大哥吃了午飯便準時去瓜地北頭瓜棚里，躺在那張破舊的床上休息，看看瓜地，防止有人偷瓜。

其實，懷保大哥的睡意很大，往往是頭一放枕頭上就鼾聲如雷，看瓜不過是一個理由，想多掙兩個工分而已。正好，他的鼾聲成了我們開始偷瓜的信號。每天吃過午飯，我們幾個饞貓便會早早地躲在瓜棚旁邊的玉米地里，焦急等待他的鼾聲。只要他的鼾聲一響，早已被陣陣瓜香誘得口水老長的我們，就迅速脫光身上的衣服，順著地頭的水溝游到瓜地邊，借著瓜地茂密的野草，爬到瓜壟邊偷摘成熟的香瓜，每次都能順利得手。坐在悶熱的玉米地里，滿身泥水吃著剛剛偷來的甜瓜，別提心里有多高興了！

可是，有一次我們卻失手被捉，差一點挨揍。那天，我們又照例爬到瓜地里偷瓜，那些西瓜肚皮發青，想著快熟了，咱先摘一個嘗嘗。我們便選了一個最大的摘下，由于抱不動，就用手滾動著，將西瓜滾到地頭的水溝里，借助水的浮力，費了好大勁才將大西瓜運到玉米地里。我迫不及待將西瓜砸開，一看瓤子剛泛紅，掰一塊嘗嘗，哎呀，酸掉牙！正當大伙嚷嚷著把瓜扔掉時，一抬頭卻發現懷保大哥就站在我們身后。我們幾個當時全嚇呆了，拿瓜的手一下子停在半空，只能用一雙雙可憐的目光乞求他的原諒！看著我們的狼狽相，瞪著眼睛的懷保大哥“撲哧”一聲笑了。他罵道：“你們這幫兔崽子，這西瓜還沒熟呢，你們竟然偷吃，能吃嗎？怎么扔了，這不是浪費嗎？看我不報告生產隊長，非扣你們家工分不可!”

壞了，我耷拉著腦袋回家，大氣都不敢出，心里做好了挨揍的準備?？墒?，3天過去了，大人們依然像往常一樣，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問。原來，懷保大哥只是嚇唬我們，偷瓜的事，他壓根就沒有向隊長提起過?，F在想來，我們每一次偷瓜，懷保大哥可能都知道，只是故意裝著不知，讓我們解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