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尺男兒敢擔當

躍馬揮刀驅強敵

——訪抗美援朝志愿軍老戰士李春梅

□晚報記者   姚會峰   許靜   文/圖

開篇詩

參軍赴朝有三因，烽煙滾滾腳踏塵。

日救傷員舍生死，夜間施護不打盹。

火線背出小戰士，回頭找尋已獻身。

平凡人生樂奉獻，高風亮節勵后人。

李春梅

室外寒氣森森，屋內暖意融融。近日，記者來到位于確山縣城南山腳下的一個小區，對在此居住的抗美援朝志愿軍老兵李春梅進行了采訪。

已87歲的李春梅身板硬朗、精神矍鑠。老人開朗、慈祥、熱情，見記者來，滿是皺紋的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一旁老人的兒子李景運對我們說：“聽說《天中晚報》的記者要來采訪，老爺子很興奮。老爺子換上新衣服，還理了發，不斷到門口張望，嘴里常常念叨：快來了吧？快來了吧？搞得我們全家人直嘀咕：老爺子是不是返老還童了？”他的話引得滿屋子歡快的笑聲。可是，采訪開始，談起1952發生的朝鮮戰爭的話題，李春梅立即收斂了笑容，神情凝重了起來。他微微抬頭，雙眼望著前方，用低沉的話語，講起了那段難忘的歲月，將記者的思緒帶到悠遠的往昔。

毅然參加志愿軍

1949年3月，李春梅的家鄉確山縣解放。20歲的小伙子李春梅和廣大鄉親一樣歡欣鼓舞、意氣風發。然而，敵人不甘心失敗，時有殘匪余寇伺機作亂。為了保衛革命勝利果實，維護地方社會治安，李春梅于當年4月參加了縣治安大隊。不久，領導看他機靈、勇敢，又粗通文墨，是塊好料，就調他到縣治安大隊衛生室做了醫生。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戰火燒至我國東北邊境的鴨綠江邊。面對敵人的嚴重挑釁，我國人民忍無可忍，全國上下同仇敵愾，發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怒吼。中國政府作出決定，組織志愿軍入朝作戰。

為適應戰時需要，組建戰地醫院，中央軍委在全國各省抽調一批衛生員。血氣方剛的李春梅積極應征，并幸運入選。回憶這段經歷，李春梅老人如數家珍。他告訴記者，自己于當年4月4日入選志愿軍戰地醫院后，沒來得及回家，就被從縣治安大隊直接送到信陽，不久到開封。經過短期集訓，來到武漢，由此坐火車北上到達吉林丹東。丹東是志愿軍入朝前的集訓基地，李春梅和戰友在此接受了系統而嚴格的軍事和醫療專業技能訓練，直至春節后跨過鴨綠江進入朝鮮。當時，李春梅被分配到三十八軍一一二師三三五團三營八連任衛生員。八連在解放戰爭中就是一個戰功赫赫的英雄連，李春梅為此高興得又唱又跳，興奮了好些天。

記者問李春梅：“您為啥參加志愿軍？”老人家伸出三根指頭說：“原因有三。”據他講，一是看不慣美國的以強凌弱。當時，美國是世界頭號軍事強國，而朝鮮是飽受欺凌的弱國。美國竟然糾集16個國家組成“聯合國軍”，干預朝鮮事務，實在是不地道。二是看不慣美軍的狂妄自大。以美軍為主的“聯合國軍”大搖大擺地進入朝鮮，實在是目中無人。尤其是“聯合國軍”司令麥克阿瑟，70多歲了仍高挺著胸脯，長臉上戴著一副墨鏡，叼著一個大煙斗，裝腔作勢，而且瘋狂叫囂“到鴨綠江邊過圣誕節”“給我兩個美軍師就能守住朝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三是覺得自己夠條件。志愿軍招衛生員，自己懂醫藥，又有一定經驗，自己不去誰去？

多次請求上戰場

50多年前發生在朝鮮半島的那場戰爭，其實就是“聯合國軍”和中國軍隊的對抗。這是一場交戰雙方力量極不對等的戰爭。美國具有世界領先的經濟實力，更具有世界領先的軍事實力。其軍隊不但有性能先進的戰機、威力強大的火炮等現代化武器，而且擁有可以摧毀一切的核武器。而中國則是一個飽受戰火摧殘、積貧積弱的國家，綜合國力確實無法與美國比。因此，對中國而言，朝鮮戰爭注定是一場殘酷而悲壯的搏殺。

然而，對于新中國的人民軍隊來說，戰爭勝敗的決定因素是人而不是物。戰場上，中國人民志愿軍表現出來的堅定信念、昂揚士氣，大大彌補了裝備的不足。李春梅向記者描述，志愿軍戰士們視死如歸、勇往直前。為了奪取或守衛一個陣地，戰士們可以戰斗到不剩一人；為了一場戰斗的勝利，戰士們可以冒著零下數十度的嚴寒，渡河沖鋒……那種壯烈場景，令人動容。

李春梅說，看著戰場上悲壯的生死搏殺，自己投身火線的沖動不可抑制。一天，他找到首長說想上前線。首長問:“為什么？”他說：“殺敵！”首長說：“干好本職工作，以后再說。”過了幾天，他又向首長請求參戰。這次，首長笑著問他：“還沒想通？”他說：“想不通，就是想打仗！”首長說：“小伙子，衛生員更重要。”后來他又找了幾次首長。

舍生忘死搶救傷員

隨著戰爭的深入推進，戰事日益頻繁，戰斗日益激烈，李春梅也越發體味出衛生員的重要、艱辛。李春梅說，在戰斗的間隙里，戰士們可以得到短暫的休整，而衛生員沒有一點休息時間。因為有戰斗就有傷員，有傷員就要搶救……有時一連幾天幾夜不能合眼。戰地醫療所條件極差，部隊向前推進，醫療所也隨著前移，有時借用民房，有時利用坑道，有時就駐扎在戰壕里。

夜晚更加艱難。一天的激戰平息下來，朝鮮的山區一片漆黑。因為害怕光亮會招來敵機的轟炸，醫療所盡量不點燈，搶救、治療傷員大都摸黑進行。一次，因為要為一個重傷員做手術，就破例點了一盞馬燈。可是，一位衛生員太困，不小心打翻了馬燈，燃油流出，火光騰起。大家倒抽一口冷氣，要知道，上空有敵機盤旋，火光若引來敵機轟炸，后果不堪設想。說時遲，那時快，李春梅順手抱起一條棉被，一下撲到大火上。大火熄滅，坑道里漆黑一團。不大一會兒，似有飛機掠過，不遠處，有爆炸聲響起。

在朝鮮期間，自己搶救了多少傷病員，李春梅沒有統計過，但有一些人已印入他的腦海里。一位小戰士身負重傷，李春梅將他背下火線，緊急搶救后，又將他送往后方醫院。后來，小戰士傷愈歸隊時前來感謝李春梅。兩人由此結為摯友，并相約回國后聯系。可后來小戰士再無音信，一打聽，小戰士已在一次戰斗中犧牲。講到此，李春梅早已淚流滿面。

以身作則教育后人

朝鮮戰爭停戰協議正式簽定后不久，李春梅隨部隊回國。他情系鄉梓，主動要求回確山工作。在確山，他仍干老本行，做起了醫生，先后在雙河、順山店、李新店、留莊等鄉鎮衛生院工作。

李春梅在鄉間行醫大半生，經驗豐富，被群眾奉為“半仙”。他們患大病小疾，都要找他診治。

李春梅高風亮節、正直本分，教育后代，十分嚴厲。對此，他的兒女體會頗深，給記者講了兩則故事——

上小學時，女兒李景枝用了父親的兩張稿紙，不曾想，平時非常疼愛她的父親不但嚴厲訓斥了她，還動手打了她。很長時間，她不理解，后來，她懂了：那稿紙是公家的，父親不讓她占公家的便宜。

兒子李景運是一家單位的領導。一天，他在飯館宴請兩位遠道而來的朋友。飯畢付款時，卻發現父親已替他埋單，并拿走了發票。他問父親咋回事兒，父親說，不為別的，怕他用公款報銷。聽著兒女的“聲討”，李春梅仰躺在沙發上，雙眼微閉，默然不語，但他臉上掛著笑。看來，老人家十分受用，且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