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難忘的往事

——訪樊粹庭兒子樊琦

□晚報記者  鄭   剛   李  楊/文   首席攝影記者   王建成/圖

樊粹庭生于1905年，1966年病逝，原名樊郁，祖籍遂平縣（現駐馬店經濟開發區）關王廟鄉潘莊。他用畢生的精力把豫劇從鄉村帶進了城市，最終把豫劇推向了全國，被譽為“現代豫劇之父”，是著名豫劇作家、改革家和教育家。

12月19日，駐馬店市樊粹庭豫劇文化促進會成立大會召開。來自省內外的戲劇名家歡聚一堂，共同慶祝我市戲劇藝術界的此次盛會。而出席這次盛會的，還有一個特別的人，他就是從西安趕來的樊粹庭的兒子樊琦先生。

12月20日，在即將離開駐馬店的當天，樊琦接受了記者的專訪。

一聲獅吼轟動西安

坐在記者對面的樊琦溫文爾雅，聲音動聽，語速適中。他告訴記者，自己1948年2月4日生于西安，1971年～1975年曾在駐馬店市工作、生活，現居住于西安，被陜西省戲曲研究院返聘為第十屆訓練班總教練。

“現在西安市有三分之一的河南人，三分之一的本地人，另外三分之一是除河南之外的外地人。至今，豫劇仍在西安擁有一定的群眾基礎。可是，現在豫劇在西安的地位遠不及我小的時候。那個時候，豫劇在西安的影響力甚至超過了秦腔。”樊琦說。

1940年，河南淪陷，樊粹庭帶著自己創辦的獅吼劇團從河南到了西安。樊琦的母親常景荻當時是獅吼劇團的成員，1947年與樊粹庭結婚。

“母親在世時，經常向我講她第一次到西安的場景。”樊琦說。

那天，樊粹庭一行70多人乘火車到西安時，天已經很晚了。一出車站，常景荻就看到了高大的城門和城墻。借著微弱的燈光，他們穿過了雄偉的鐘樓門洞。不知走了多遠，終于走到了落腳地——南院門福建會館“三山劇院”。這是獅吼劇團到西安第一個落腳和演出的戲院。

獅吼劇團在三山劇院一開演，就轟動了西安古城。戲院天天爆滿，報紙上天天有評論。樊粹庭編演的九出大戲：《滌恥血》、《克敵榮歸》、《女貞花》等，輪番上演，炮炮打響。

樊粹庭編創的都是當時的新戲，觀眾感到耳目一新，全團陣容整齊，生、旦、凈、末、丑沒有弱行，就是小到一個家院、一個兵卒都非常嚴肅認真。在當時與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別的戲班是沒法和獅吼劇團相比的。演到精彩處，觀眾席就會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臺上的演員和臺下的觀眾互相呼應，激動的情緒連成一片。而這一切的總策劃就是樊粹庭。他全身心投入到排練和演出中，辛勞的汗水換來了成功的碩果，獅吼劇團在西安出了名。

樊粹庭那種鉆研的精神和出色的才干，讓所有獅吼劇團的演員們深受鼓舞。

樊粹庭在管理劇團上，處處嚴格，甚至有些讓人害怕，但他對劇團里的大小演員都很負責，不論是在業務上還是在生活上，都對人關懷愛護。因此，幾十年來，獅吼劇團的演員或是從獅吼劇團出來的學生，談到他時都由衷地表示敬佩。

父親母親走到一起

談到自己的母親常景荻，樊琦說，她是父親的第三任妻子，比父親小20歲。1947年兩人結婚時，父親42歲，母親22歲。

據樊琦介紹，樊粹庭的第一任妻子和樊粹庭一樣，都是遂平縣（現駐馬店經濟開發區）關王廟鄉人，姓張。這段婚姻是父母包辦的。1927年，兩人的兒子樊尚文出生。現在，樊尚文和樊琦都居住在西安。

樊粹庭的第二任妻子姓李，是學生出身。他們在開封結婚，共同生育了三個兒子。大兒子樊伯瑞（又名樊矯健），生于1935年，曾在新疆畫報社當記者，文筆很好。二兒子樊維林生于1932年，大學畢業后成為教師，現跟隨兒子一家移居加拿大。三兒子樊毅強生于1937年，北京工業大學畢業，現居住在珠海。

樊粹庭的第三任妻子便是常景荻，兩人育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兒子就是記者的采訪對象樊琦，女兒叫樊瑩，1950年出生。

“舊社會時的年輕女藝人，戲一唱紅，有了名聲，就會招來一些人的追求。那些中青年軍官和有錢的商人便是年輕藝人的理想意中人。可母親說，她對那些中青年軍官和有錢的商人不喜愛，甚至有些厭煩。她要選擇在事業上對她真正有幫助的人——我的父親就是能給予她真正幫助的人。他是母親的老師，是母親藝術道路上的領路人，又是知己。”樊琦說，當時也有人認為父親和母親的年齡相差較大，不宜結婚，但母親并沒有受此影響。父親一生努力奮斗，編導新戲，刻苦鉆研，為豫劇的改革和發展做出了不小的貢獻。他的這種精神和行動，無疑打動了母親。

樊粹庭向常景荻提出結婚時，把自己以前的婚姻狀況也說明白了。常景荻雖然不迷信，但出于好奇，跑到西安的八仙庵求了個簽。也就奇怪了，老師傅看了常景荻求的簽后，說常景荻屬虎，要與屬馬的結合，而樊粹庭就是屬馬的。

1947年農歷二月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常景荻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被人接到了婚禮現場。樊粹庭穿了一件整潔的長袍，面帶微笑。之后，兩人舉行簡單的結婚儀式，按了手印，結婚了。

樊琦說：“有著共同語言和共同追求，才是母親與父親能夠走到一起的真正原因。”

父親堅持讓兒子學戲

1948年2月4日，樊琦出生。到了12歲，樊粹庭和常景荻要為兒子選擇道路了，可兩人的意見產生了分歧。常景荻覺得自己出身貧苦沒有上過學，文化程度不高是終生遺憾，所以想讓兒子上大學。可是樊粹庭太愛戲了，他想讓兒子當演員。

“我母親就是演員出身，她說當一般演員容易，可要當一個好演員太難了。那需要一定的條件，如扮相、身材要好，要肯吃苦、環境好等諸多因素才促成一位好演員成長起來。可是父親的理由是：我們都懂藝術，又認識那么多好演員，這個環境難得，孩子不學戲太可惜了。至于母親擔心的孩子不上學沒文化，父親說，他可以教我文化課。”樊琦說。

而樊琦為了逃避學校那幾個愛欺負他的同學，也向母親表明了自己愿意學戲的心愿。最終，常景荻妥協了。樊粹庭請了京劇老師，在家教12歲的樊琦練京劇基本功。由于唱的是武生，所以樊琦還要練習吊腿、撕腿、探海射雁、三起三落等。

為了讓樊琦練好基本功，樊粹庭把院子里原來的土地鋪成了磚地，便于下雨后馬上就可以練功。還費了很大勁把原來兩間房中間的隔墻拆掉，改成一個大房間，方便在冬天或下雨時樊琦在室內練功。

可是，樊粹庭是豫劇大師，他為什么會讓兒子學習京劇呢？記者對此很不理解。樊琦微微一笑，向記者解釋了其中緣由。

原來，樊粹庭在開封上學時就喜歡京劇。當時，樊粹庭唱老生，但學得不是很正規，只是作為愛好一邊上學、一邊唱。

后來，樊粹庭工作了，在河南省教育廳社會推廣部當主任。那時，京劇都在劇場里唱，而唱豫劇的都是所謂的“野班子”，太粗糙，不正規。有人建議當時的河南省教育廳廳長，豫劇的群眾基礎那么好，為什么不好好搞一個豫劇團呢？廳長知道樊粹庭喜歡唱戲，就問樊粹庭是否愿意負責這件事，成立一個正規的豫劇團。樊粹庭欣然同意。

“所以，父親并不是只喜歡豫劇。他對戲曲是全面熱愛，尤其喜愛豫劇和京劇。”樊琦說。

另外，豫劇的男生唱腔調門很高，一般的男孩子很難達到要求的調門。這個問題不僅困擾了樊琦，而且導致在演出豫劇時，男女同臺演唱成為一件老大難的事情。

“還有最后一個原因，就是父親母親當時在劇團里的狀況越來越不好。”樊琦說，上世紀50年代，雖然劇團不是私有制了，但作為劇團原來的領導人，處境并不好。當時的現狀是，全國都提出對知識分子要批判著利用，既要批判又要團結。表面上，劇團的人都對父親很尊敬，可實際上是把父親當成斗爭對象的。在這種情況下，父親便不想讓他加入豫劇團，想讓他跟自己脫離關系。因此，就決定讓他學京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