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報記者   張廣智   通訊員   張留坡

程道榮是平輿縣辛店鄉淇溝村人，在抗日戰爭中揮戈抗日，奮勇殺敵，隊伍由弱到強，逐步壯大；在解放戰爭中反對內戰，帶領部隊舉行反蔣起義，留下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程道榮已于1985年突發心臟病去世，享年76歲。程道榮年逾八旬的四弟程新德回鄉祭祖時，講述了哥哥當年抗日反蔣的故事。

當年的戰爭場面（資料圖片）。

一心想鬧革命為國效勞

程道榮本名程耀德，1909年出生。其父程鳳閣，育有四子一女。程道榮是家中長子，從小對讀書不感興趣，一心想當兵。一開始，他結識了袁世凱，不久被袁看重，當了一名小頭目。

袁世凱稱帝后，他返回了自己的家鄉。眼看家鄉土匪猖獗，民不聊生，他為了自身的安全和保護當地人民的財產，很快帶著一幫兄弟，組建了屬于自己的幫會，還把小他兩歲的弟弟程道德帶在自己的身邊，當得力助手。

程幫主的名聲很快被傳至四里八鄉之外，得到當地人的大力支持，遠近土匪聞風喪膽，從此周圍村民的生活安定了很多。

1931年九一八事變，日軍入侵中國，聞訊后的程道榮在家坐臥不安，他決定出門干一番大事業。1933年，程道榮拋開身邊的兄弟，獨自一人來到了天津，在天津找到了吉鴻昌、任應歧的部隊，有緣結識了吉鴻昌和任應歧兩位軍長的太太。

當時有這樣一個故事：吉鴻昌、任應歧的太太在程道榮去天津的前兩天夜里，同時做了同樣一個夢，夢見千里之外來了一個20歲左右的小伙兒，來到他們部隊要認她們為干媽。兩人為了圓這個夢，準備去廟里燒香祈福，誰知剛出大門，放完兩排大炮之后，就看到被士兵綁在大樹下的程道榮。兩位太太下馬前去問情況，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讓手下士兵為其松綁，并安排讓小伙兒洗刷干凈，讓他飽餐一頓。

小伙兒說明來意后，兩位太太猛地發現，眼前的這個小伙兒正是她們夢中見到的那人。這時，太太們連香也不去敬了，就收留下了程道榮。程道榮見機會已到，立刻雙腿跪地叩拜兩位夫人。從此，程道榮就開始認任應歧為干爹。

一心想鬧革命、為國效勞的程道榮，在吉鴻昌、任應歧的部隊里很努力，多次立功受獎，直升營長。因吉鴻昌的抗日同盟軍行動觸犯了蔣介石不抵抗的禁令，加上日軍圍剿，抗日同盟軍失敗，吉鴻昌被軟禁、任應歧被害，程道榮不顧一切將任應歧的妻兒老小接回自己的家里，并告訴自己的妻子說：“他們是我們的親人，我要養活他們一輩子。”

屢戰屢勝讓小鬼子聞風喪膽

安排妥當任應歧的妻兒老小之后，程道榮又回去投奔了西北軍。西安事變發生后，他隨西北軍軍官考察團到了延安，見到了博古、李克農、朱德等領導同志。在他們的感召和影響下，曾經厭學的程道榮決定留在延安抗大學習。經過這次學習，程道榮進步了許多，對革命倍加信心。

之后，程道榮返回自己的老家平輿，得到了父親程鳳閣和本地紳士孫庭香等人的大力支持，開始招兵買馬，組建自己的部隊。1938年，他組織了300多人的豫皖民眾抗日救國軍。到1940年，他得到了國民黨的認可，有了自己的番號，由于當地民眾高度信任，很快他的隊伍就發展到了千余人，在汝南東南部一帶與日寇游擊作戰，打得日軍龜縮在汝南城中不敢輕易外出掃蕩。

1941年至1944年，日軍在河南打敗國民黨部隊湯恩伯、胡宗南等部40萬人。當時敗軍紛紛向山區逃竄，丟棄大批槍支武裝，程道榮借此機會收拾武器和殘兵，一下子將部隊壯大到四五千人。蔣介石得知消息后，將他的部隊收編為國民黨河南挺進軍十三縱隊，程道榮為縱隊司令，其弟程道德任縱隊參謀長。

程道榮帶兵與日寇作戰期間，對手下官兵如同親人。在一次攻打日軍哨所時，其手下戚連長犧牲。他萬分悲痛，送了許多錢給戚連長的家人。因為程道榮的部隊大多為家鄉人，有的甚至是父子兵，每次抗日戰場上都特別勇敢能戰斗，因此他的部隊屢戰屢勝，很快擴大到七千多人，讓小鬼子聞風喪膽。

想方設法保護地下黨人

這時的程道榮雖然是國民黨的高級將領，但沒有忘記共產黨人對他的引領之恩。他對中共地下黨人喬玉林同志的掩護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喬玉林被國民黨張軫部隊抓住，即將被處死時，程道榮得知了消息，他毅然挺身而出，救了喬玉林，并將喬玉林安插在自己部隊里，讓他擔任參謀長，將自己手下那位由張軫安排來控制程道榮的羅參謀長下到后勤部，張軫為此對程道榮產生了懷疑。

當時的程道榮只要聽說是地下黨人，就想方設法進行保護，其中還對地下黨通訊員李華軒進行多次保護。李華軒在被國民黨幾次追殺途中，程道榮都利用職務之便將其救出，并讓李華軒在自己部隊里隱藏以避風頭。由于程道榮對地下黨人多次掩護和幫助，蔣系部隊部分官員告他的狀，程道榮的處境越來越艱難。

1944年4月，日軍集中五萬兵力，在河南對正面戰場國民黨軍隊作戰，企圖打通縱貫南北的平漢、粵漢鐵路交通線，以解決日軍在東南亞作戰的陸上補給問題。湯恩伯、胡宗南指揮的國民黨部隊40萬人，在敵人進攻面前，失城38座，損兵20萬人。中共中央指示新四軍第五師進軍河南敵后，配合正面戰場作戰，拯救淪陷區人民于水深火熱之中。李先念派黃霖率部渡過淮河，由平漢路兩側向河南中部進軍，成立了中共豫南工委，黃霖任豫南游擊兵團指揮長，婁光琦任專員，齊光以師部秘書處長公開身份參加工委工作任統戰部長，負責豫南國民黨友軍、友黨工作。

8月1日，齊光率一個班武裝，帶電臺一部及機、電人員，到達淮北汝(南)正(陽)確(山)地區。由于工作需要，齊光與程道榮領導的國民黨豫南游擊第十三縱隊建立了密切來往。后來，八路軍、新四軍三大主力部隊會師中原，打破了新四軍第五師孤立無援的狀況。對河南的日偽軍是一個很大震動，對河南人民是一大鼓舞。程道榮是從延安出來的，他與我軍的關系更加友好。

離開延安后返回故鄉

解放后擔任國家文物管理局副局長的齊光在他的《程耀德起義紀實》一文中，有這樣的記載：

程道榮早年投筆從戎，曾任袁世凱“洪憲”拱衛軍副班長，趙倜“老毅軍”排長，西北軍吉鴻昌連長。1933年5月，馮玉祥、吉鴻昌、方振武在察哈爾張北率“抗日同盟軍”起義。程道榮任“抗日同盟軍”營長時，受革命影響，傾向共產黨。

1936年冬，程道榮只身去陜北，在保安找到了中央紅軍，受到中央白區工作部的接待。翌年春，入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第二期第一隊學習。當時，齊光在抗日軍政大學第四大隊九隊任副隊長，與一隊許多從白區來的同學都有一面之識，但無工作、學習上的往來。

1937年5月，中共中央召開了白區工作會議。會后，為了開展白區工作，從抗大抽出一批在白區工作過的同學，派往白區工作。

白區工作部毛齊華與程道榮談話，宣布批準他為中共黨員，并對他說:“你不必與任何地方黨的組織發生組織關系，但視工作需要，可以找黨的公開機關，提出你的任何請求，你將得到黨的支持和幫助。”程道榮從此離開了延安。

程道榮離開延安后返回河南故鄉，不久即發生“蘆溝橋事變”，接著“八·一三”全面抗戰開始，他積極參加抗日戰爭的軍事活動。由于他多年戎馬生涯，交友甚廣，特別在豫南，朋友如云，深孚眾望。在地方士紳的支持下，取得合法名義，組建了地方性抗日武裝，隨之收編土匪，招收地主子弟，由“豫南游擊總指揮”張珍委任第十三縱隊司令，下轄4個支隊，有迫擊炮8門、重機槍16挺、輕機槍70挺，共5000多人槍。

程道榮有一個朋友叫李漢林，60多歲。李漢林的兒子李剛，是中共黨員干部。程道榮和共產黨的往來，始終是通過李老漢。李老漢為人忠實剛正，深得共產黨的尊重。這種單線聯系，除了齊光因工作關系明白外，別無他人知道內情。

程道榮聽說齊光來到河南工作，派李老漢邀請齊光和他見面，師首長認為時機尚不成熟，沒有必要和他見面。但是，他與河南部隊的關系大為改善。

決心把部隊交給共產黨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了。這個消息傳來的第三天，李老漢來見齊光，說程道榮要齊光到陡溝他的司令部見面詳談。同時，李老漢帶來了通行證，擔保程道榮不會發生意外。

在程道榮的緊急要求下，工委一致同意齊光去和他見面。因此，發電報報告了李先念等師首長。

大約是8月中旬的最后一天，下午4時，齊光穿著長綢衫，戴著白草帽，像一個農村知識分子的打扮，從淮河邊一個小灣子出發，晚上7時左右到達程道榮的司令部。當時程道榮正獨自坐在一個亭子里的椅子上，仰望星空，扇著芭蕉扇。

經傳達兵介紹之后，程道榮拉著齊光的手，一起走進他的臥室。他拿出大煙盤子，兩人對著煙燈，裝著吃鴉片煙的樣子。他非常高興地暢談了離開延安以后的經歷，并問齊光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延安，并很快把話題轉向對李先念、鄭位三、任質斌、陳少敏的問候。

齊光詳細介紹了新四軍第五師的成長過程和豫鄂邊區抗日根據地建立的情況，把李先念、陳少敏在中共中央 “七大”選舉中選為中共中央委員的消息告訴了他，并轉達李先念、鄭位三、任質斌、陳少敏對他的問候。他傾聽之際，眼角閃出了激動的淚花。

他說，幾年的光景，在毛主席領導下，黨的成就空前偉大。新四軍第五師在豫鄂邊區敵后的迅速發展，對他是莫大的鼓舞。八路軍三五九旅和嵩岳軍區部隊南下他非常高興！

程道榮開誠布公地告訴齊光：“我程道榮之所以能當上十三縱隊司令，就是因為日本帝國主義打進了河南。要是沒有日本打進河南，我本事再大，蔣介石也不會讓我當這個官。今天日本投降了，從重慶方面得到消息，盡管中共方面力爭國內和平，力爭國共合作，力爭共同建國，但蔣介石怎能把中原、華北、西北、東北都讓給共產黨呢？誰有中原誰有中國，峨嵋山上的大軍，一下山就到中原地區，逐鹿將從這里開始。我的部隊中，除了我程道榮之外，連我老婆和弟弟在內，沒有一個共產黨員。”

“要我打共產黨，是不可能的。不打共產黨，蔣介石還要我這一個舊軍人出身，沒有加入國民黨任何小集團，沒有后臺的程道榮當司令嗎？”程道榮接著說，“事情是明擺著的，我再干下去，只有死路一條!難道我能坐以待斃嗎？我己經深思熟慮過，我是共產黨員，是毛主席派我出來為黨工作的，我的部隊，就是黨的部隊，雖然現在脫離國民黨并非是最好時機，但是，我認為不趁蔣介石還在四川重慶的時候動手，等蔣介石大本營回到南京，那時候十三縱隊司令老早就換上蔣介石的人了，那時我就對不起黨，也對不起我家鄉父老和我自己的一生。我決心把部隊交給黨，這就是我請您光臨指教的根本目的。 ”

“黨分配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齊光遲疑了很久才說：“我來時，并不知道您有這樣的決心、這樣的膽量，在這內戰危機四伏的日子里，首先揭起反內戰、反獨裁的義旗。我提不出個人的見解，但我可以馬上電告師長李先念，請根據形勢的需要和條件允許，做出明確的指示。”

接著齊光問明了程道榮對部隊掌握的能力，部隊的人員裝備，后勤補給物資，政工人員與他的關系，家屬聚居處所，張珍對他的信任程度，舉事的方法，可能遇到的困難，以及還要我們做哪些事情等，以便向李先念師長匯報。他一一對齊光做出了明確的回答。

程道榮說，他有把握掌握住5000人的部隊，沒有什么困難，辦法是首先甩掉政工人員。家屬和后勤物資由新四軍派部隊接管，部隊改編為新四軍。“黨分配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程道榮說，他認為現在動手是趁蔣介石正在忙于接管日偽軍的投降，重慶的大人物都把精力用在發“慘勝”財，搶日偽資產、金錢、樓房、小汽車、小老婆上，誰還管十三縱隊這個小事情。依他看，動手要快，否則大官老爺發“慘勝”財的時光一過，便有時間、也有能力過問十三縱隊的事情了，那時就悔之不及了！齊光對程道榮的話，表示理解和欽佩。

夜已深，程道榮要廚房送來了飯和酒菜。兩人舉著酒懷，齊光祝賀他夙愿得償，一舉成功。他回敬齊光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多喝兩杯。齊光表示了感謝，并說：“遵夫人囑，不許我多喝酒，要我多吃好菜。”兩人相對大笑，在一起談話和飲宴達8小時之久，除了他的勤務兵送茶送飯之外，沒有第三人參加。

程道榮始終充滿旺盛的精力和欣慰的心情，歡言笑語時起時伏。飯后，程道榮送齊光出了司令部二門，在滿天星斗、晨風習習的夜晚，互道珍重作別。

齊光匆匆走過緩沖區，即和部隊指導員見了面，互致了問候，騎著馬，在清晨6時許回到淮河邊一個小莊子的營地。

部隊起義后正式加入中原軍區野戰縱隊

從程道榮部回來后，齊光即向工委匯報會談經過，并急電師首長請求指示。回電稱：“即派任質斌全權處理。”

任質斌同志在8月下旬初率十三旅三十八團政委劉玉海所部，在確山縣孤山沖與工委同志見面。在他主持下，周密部署了應該做的具體工作，并立即轉告程道榮，請他研究后告訴我們行動計劃。程道榮決定依照國民黨當局“圍剿”我豫南挺進兵團的既定部署，進攻我孤山沖根據地。8月29日，除留下政工人員外，傾巢而出，直指孤山沖。當他離開陡溝之際，我軍即奉命節節撤退。程道榮部于30日占領我孤山沖河南挺進兵團司令部所在地。

我主力部隊四面包圍程道榮部，將其圍困于孤山沖一帶，并派出部隊直取陡溝、銅鐘，迎接程道榮部家屬，接收程部兵工廠、被服廠和彈藥庫。

在這之前，當地政府已動員了兩百多輛大車，順利地迎接了程道榮的全部高級軍官家屬兩百余人。

當程道榮部家屬、物資到達我根據地之后，各級指揮官家屬均寫信給丈夫，說明已安全到達新四軍第五師后方，受到熱烈歡迎。

8月31日，程道榮和他的弟弟程道德，主持召開了干部會議，宣布為了祖國和平統一，拒絕執行反共作戰命令，參加新四軍，并草擬了《通電》。

程道榮起義后，即與任質斌見面，受到熱情接待。任質斌代表豫鄂邊區黨委和新四軍五師及豫鄂邊區行政公署表示祝賀。程道榮表示離開延安和毛主席已經八年，現在回到黨的懷抱，心情無比愉快。今后，他指揮的第十三縱隊，交給黨直接領導。黨的任務就是他的任務，黨的決定他堅決執行。他要求立即派大批干部到他的部隊中去，希望能在不太長的時間里，把這支部隊改造成為真正的新四軍，成為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武裝部隊，為中國和平、民主、繁榮、富強做出貢獻。

  鄂豫邊區黨委和五師師部在漿溪店尹家灣召開了隆重的歡迎大會，李先念、鄭位三、陳少敏都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13旅宣傳隊還表演了精彩的文藝節目。

9月15日，程道榮部正式加入我中原軍區野戰縱隊，程道榮任縱隊副司令員兼14旅旅長。

    程道榮部起義正值抗日戰爭勝利之后，國民黨急于搶奪勝利果實，大規模進攻我鄂豫解放區之際。因此，沉重打擊了國民黨反動派發動內戰的陰謀，增強了我反內戰的革命力量，對河南國民黨震動很大，是解放戰爭序幕時期的一個重大事件，在鄂豫邊斗爭史上有著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