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殿文

不知道是誰說過，幸福的人為了生活而工作，不幸的人為了工作而生活。像我這樣的平凡人，說不清活著是為了工作，還是工作為了生活，大多時候則是為生活而生活。每天一大早就要爬起來趕公交，擔驚受怕遲到被罰款，我不是“低頭族”，在公交車上往往是小憩一會兒，或透過車窗看風景。或閉目養神，一不小心遇到公交車不準點，只能無奈地等待，誤了時間節點，只能是遲到。每到快下班時間，總要不斷地看鐘表，怕誤了最后一班公交車。拖著疲憊的身體沖上公交車，回到家天也黑了。哎，這一天又過去了。正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這樣風雨兼程——一直在路上。

好不容易到周末，只想美美睡一覺。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時光，睡一天又有什么意義。審視一天天發白發福，一天天老去的歲月，惆悵之余，就有一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思緒。不妨去親近大自然，去探親訪友，做自己喜歡的事。于是乎，走出去。走出去，時間太短，只是在“趕路”。在完成固定的程序，還是那幾個人，那幾張臉，還是那幾件事，然后吃飯回家，不是忙里偷閑，而是閑中生煩——身心俱疲，壓根兒感受不到有什么樂趣。歲月如梭，事物還是按照固有的軌跡運轉。日歷撕下一頁又一頁，又在重復昨天的故事，又是在循環中度過。事業并無成就，卻把身體搞垮，身體早已處于亞健康狀態，這樣的生活就是溫水煮青蛙。

作為上班族，除了上班吃飯睡覺之外，就是躺在床上看電視，看什么？不知道。特別是夜深人靜之時，幾十個頻道里，不播送廣告的不多。似睡非睡的時候，分貝猛增會把你吵醒。久而久之，終于明白，只要聲音加大，一定是廣告來了。為避開廣告，就不停地換頻道。不過，有一句賣汽車的廣告：“別趕路，去感受路”，卻深深吸引了我。暗暗佩服想出這句廣告的人，看似普通，卻耐人尋味。它言簡意賅，短小精悍，正可謂擊中要害。

清明時節，本沒有什么好心情，便與同事一道，前往鄰省拜訪好友。說起這好友，倒是有些歲月了。大約十天前，半夜里被電話吵醒。心里一震，莫非又要加班？不接電話。又響起來，莫非急事？還是接一下吧。原來是三十多年前的老同學，不經意間，知道了我的聯系方式，加之飲酒過量，特別激動，一句想你了，便是老淚縱橫。隨后幾天，便是天天發短信打電話相約見面，要求盡快成行。

一出門，就趕上了“清明時節雨紛紛”，路途又遠，時間又緊張。但我還是把那句汽車的廣告詞告訴開車師傅，寧肯慢些，也要穩些；要感受路，不要趕路。司機是個老司機，開了幾十年的車，他說，你放心，司機越老越膽小。不會開快車，擋不住英雄路，經歷的事太多太多。閑來無事，繼續聊著。同行者說，有幾種人幾種職業是慌忙不得的。比如醫生最怕忙中出錯，醫生的錯誤會導致傷亡，故而有急病遇上慢郎中之說；搞文字工作的不要慌，慌忙中會出錯導致文不達意，甚至鬧出笑話。一路無事，很快見到了老同學，來自兩省五地，大多數是中學畢業后就斷了聯系，這一大群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回憶過去發生的一切是困難的，唯有在酒精的刺激下還能找到片段，續上腦海里珍藏的記憶。一番寒暄，一番吵鬧，然后是歡聲笑語和胡言亂語，最后是悶頭大睡。夜雨蒙蒙，全然不顧。天亮了，人醒了，各自記下聯系方式后，踏上返程。

生活就是如此，即便是清醒的時候，也很少用心去感受一件事的過程，仔細品品人生的味道。總之，都只是在追求過程，在“趕路”。看看司機有些勞累，為防止疲勞駕駛，就決定換司機。車繼續在泥濘的丘陵地帶行駛，突然間路旁一個公告牌提示我們，這里修路，請繞道行駛。要知道，車上是有導航的，導航儀是不會騙人的。剛才是引領的“高速優先”，結果是走鄉村公路到不了高速引線，需要繼續繞很遠的路，已經調整了路線。不曾想，導航儀只負責“距離最近”，管不了人家正修路，老天呀，下著大雨，路線不熟，四顧無人。眼看要誤了行程，心急如焚，怎么辦？這時候，雨中看山景，桃花滿山開。只是沒有了心情。那就看景等人，人來問路，同行的同事開玩笑說，世上本沒有路，問的人多了，就能找到路。果然，大約十分鐘，一當地村民路過，他幫我們帶路，找到了回家的路。

《西游記》中觀世音到長安指點唐僧前往西天取經，派孫悟空保護唐僧，有過一 段對話，大意是孫悟空問此去西天多少路程？菩薩答：“十萬八千里。”悟空道：“走多麻煩，俺一個筋斗云就把真經取回來了。”菩薩則答：“唯有走著去取，方能修成正果。”悟空只想著把經書取回就好，菩薩則遵照佛祖指示要讓師徒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用心感受一路艱辛，如此才能考驗他們的虔誠。

人生不是一場簡單的馬拉松。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在《人生馬拉松》中寫到：“終點線只是一個記號而已，其實并沒有什么意義，關鍵是這一路你是如何跑的。”人生就像一場戲，每個人既是演員也是觀眾。只不過人生這場戲，沒有草稿，篇篇都是正文；沒有彩排，每天都在直播。我們能做的，就是演好自己的角色，享受自己的角色，享受自己的戲份兒。人生的每一條路都是你必須要用自己的腳步去丈量的。而在這個過程中，需要不斷的審視自我，感受生活。

學者季羨林說過，大多數人活著既無價值又無意義。這是哲理，也是無奈。其實，人的一生，哪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讓蕓蕓眾生去做。人生不是目的，而是活著。人生百年，但我們生命里的這段光陰，跟整個時間的流程相比，太微不足道了。這樣看來，人生更像一次旅行。重要的不是去趕路，而是去感受路，去欣賞沿路的風景，享受旅行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