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廣

小時候上學，每天都路過公社郵電所幾次，對郵電所的房舍、外觀、設置特別熟悉。最早給郵電所打交道的是寄信。我二姨家住西華縣五二農場一分場，每次都是由我給她寄信。寄一封平信的郵費是八分錢。有一次，姥姥有病，想讓信走得快些，我就問郵電所的營業員王成蘭：“阿姨，啥信走得快？”她回答：“航空信！”我又問：“多少錢？”她說：“一毛錢！”說來好笑，二姨家就在本省，哪里用得著航空信？還有一次，我寄信時問王成蘭：“寄啥信能保證對方收到？”她說：“掛號信！”于是我就買了信封和兩毛錢的郵票。

我在郵電所的營業室里寄信時，曾經遇到這樣一件有趣的事。一位老社員要給兒子寄棉鞋，問王成蘭要花多少錢？王成蘭笑著問他：“你兒子在哪里？”老漢回答：“在部隊！”王成蘭告訴他：“部隊里不但發軍裝，還發棉大衣和棉鞋，凍不著你兒子，不用寄了！”老漢聽后，有點拘束，仍站在營業室柜臺前不動，王成蘭就勸他：“大冷的天，回家吧！”那老漢說：“那你得把我的鞋弄下來呀！”王成蘭看看他兩手空空，便問他：“你的鞋在哪里？”老漢說：“我把棉鞋扔到電線上去了，扔了好多次才掛上。”王成蘭一聽急了，問他：“你怎么能往那上面扔呢？”老漢委屈地說：“不是郵寄嘛，我以為那鞋會順著電線走到俺兒子那里呢？”令在場的人好笑一陣子。

在郵電所營業室的柜臺上有一部黑色的搖把子電話，分基座和話筒兩部分，話筒是橫著扣在基座上的。要想打電話必須先搖，搖起來很費力，搖時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有一次，一名社員要打電話，當電話接通后，王成蘭把話筒交給這名社員，按說是應該正常地說話，可他聲嘶力竭地喊，王成蘭讓他小聲點兒，他說：“沒有聲音。”王成蘭一看，笑了，原來他把話筒拿反了。

在郵電所院內，有一間總機室。在楊莊和崔莊還有兩個分機，各50門。總機就像一個書櫥，里面是一排排的小孔，共100門，上面貼著每個大隊和社直單位的名稱，橫面上是一個個可拔出來的塞子，每個塞子下面都有一個很長的線可以拽出來，正好插進上面的每個小孔里。如果上面的小牌子掉下來，說明有人打電話，話務員就會迅速抽出一個連線的塞子插進去，打電話的人拿起聽筒就會聽到話務員清脆的聲音：“喂！您要哪里呀？”要電話者一般都是這樣說：“總機嗎？麻煩你給我接××吧？”對方說：“好！”話務員再把此電話的塞子插進所要單位的孔里。這時要電話者再接著搖，如果對方有人說話就算接通了。

如果要長途電話，需要先掛號，然后由話務員報給縣臺，再報到省臺，省臺再報到對方省臺，對方省臺再報到對方縣臺，對方縣臺再報到對方郵電所，對方郵電所又報到對方單位，對方單位再去尋找受話人……一個環節套著一個環節，如果一個環節有障礙，這個長途電話就通不了。所以打電話難，打長途電話更難。有經驗的人，白天不打長途，專等夜晚打，一是打電話的人少，二是聽得清楚。

我們水屯公社郵電所的話務員一個叫謝玉梅，一個叫王金花，她們不僅說話甜、服務態度好，還有耐心，深受大家好評，但她們也有不順心的時候。如果遇到哪位公社領導要電話時，話務員怠慢了，或出去方便了，或做飯去了，準會受批評；如果遇到喝醉酒的漢子守在電話機旁不停地搖，會氣得話務員沒話可說；如果遇到耳聾者要電話，不僅說不清，還光打岔，氣得人沒脾氣。

話務員最忙的是開電話會。如果上級開，不僅要與縣里、地區的總機保持聯系，還要與公社的有關部門密切溝通。每次電話會開始前，只聽見上一級的話務員不停地點名，下一級的話務員聽到后立即回應。如果是公社召開電話會，話務員不僅要把各大隊參加會議的人員通知齊，還要逐個點名，等人齊了電話會才能開始。其實，冒名頂替者很多。

郵電所還有一項業務是收發電報。電報是濃縮了的語言，要求言簡意賅，能準確表達內容即可。電報是按字數收費的。為保密起見，發報時并不是直接說漢字的內容，而是用阿拉伯數字做代碼，報給對方，對方再編譯成漢字，之后才送給收報人。我記得郵電所的朱云慶經常把“0”念成“動”，“1”念成“腰”，“7”念成“拐”，每四個數編碼組合成對應著的一個漢字。編譯人員必須工作認真，準確無誤。我曾聽說過有一位郵電所的工作人員把“速回”編譯成了“不回”；把“病逝”編譯成了“病危”，雖一字之差，給發報人的家庭帶來巨大的傷害和不良的影響。

郵電所每年從第四季度就開始征訂報刊。投遞員則按照征訂單位和人員的地址分郵路進行投遞。記得投遞員王化南、王志安、張春領他們每次騎上那綠色的永久牌郵電車，邊走邊撥動清脆的自行車鈴，會引人扭頭觀看，同時投以羨慕的目光。他們瀟灑地行駛在需要投遞的路上，所到之處都會受到熱切盼望和熱情接待。

郵電所的外線工是很辛苦的。我見到外線工寧保臣的自行車座上經常掛著蹬木電線桿的鐵扒子、攔腰的皮帶、成盤的鐵絲、成串的瓷弧和鼓囊囊的電工包。他不僅要架設通往各大隊、社直各單位的電話線，還要對老化的電話線路進行維修，對破舊的設備進行更新改造。越是遇到雨雪大風天氣，外線工越忙。一旦樹枝刮斷或搭在電話線上，或者有的社員為聽廣播用細銅線掛在電話線上，都會造成電路觸地，電話不通。寧保臣總是穿著雨衣、靴子沿著電話線一步一步進行查巡，發現問題，逐一排查，直至電話線暢通為止。

多年過去，雖然我們使用了手機、電腦等工具，但我的眼前無時不浮現郵電工人風雨無阻奮勇向前的身影，在當今的社會中是多么需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