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廣

我在書房里看《魯迅全集》，當讀到《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一文時，忽然想起小時候在自留地種菜的事。

上世紀60年代，國家進行所謂的全面肅清劉少奇倡導的“三自一包”、“四大自由”余毒活動，堅持斗私批修、“抓革命，促生產”，大力發展集體經濟，從而忽視了當時中國農村、農民的實際狀況，使農民的利益受到很大影響，尤其是蔬菜少得可憐。到了上世紀70年代初，上級發現了這一問題，改變了對農村自留地的限制，允許恢復不超過可耕地7%的自留地，使農民有了種菜的地方。

我們生產隊的自留地只有十幾畝，位于村子西南角的河灣地，與丘陵崗地連成一片。每年春天，大人們就會到自留地挖土、整地、打畦、育苗。那時沒有營養缽、塑料棚，我們總是把土弄碎、施肥，然后再把辣椒、番茄、茄子等蔬菜的種子撒上。過幾天，小苗就會蔥郁一片。隨著菜葉一天天變大，舒展的葉片上沾著亮晶晶的露珠，煞是可愛。

初夏時節，自留地里成畦的蔬菜慢慢長大，有的開花、有的吐蕊、有的攀爬。大人們在地里勞作，小孩在那里玩耍，看到蝴蝶在菜園里飛舞，我們就追著去捉。

母親一般是根據節氣的變化決定種什么蔬菜，主要種菠菜、洋蔥、大蔥等。自留地的蔬菜牽動著全家人的心，只要沒事誰都想去自留地里轉轉，或拔草、或捉蟲、或澆水、或施肥。如果遇上鄰居也在自留地里忙活，彼此拉拉家長，有說有笑，很是快樂。

種菜離不開肥料。我家自留地用的肥料可謂有機、無害肥料。那時，我們每家門前都有生產隊統一砌的磚瓦式旱廁，緊挨廁所的是用水泥壘的茅池，家家都配有一副挑糞的茅桶。需要給蔬菜施肥時，就用茅桶將糞挑到自留地里。

為了使菜地的土壤變得疏松，母親總愛把草木灰留著，撒到自留地里。草木灰是一種鉀肥，對蔬菜生長很有利。還有雞糞，那是韭菜的專用有機肥料。

種菜離不開水，好在自留地東邊有一條小河，大人們就在斜坡上挖個洞，墊上石板或磚頭，提水澆菜。

那時的自留地，與其說是種菜的樂園，不如說是各家各戶比賽種菜的戰場。各家各戶在那幾分地里，暗中較勁，精心謀劃，精心育種，精心種植，精心管理，各顯神通。可以說，自留地使農民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和吃苦耐勞精神得到了充分發揮。

那時的人們是在不考慮個人對社會的責任，不考慮個人及家庭生存、發展壓力的情況下，心無旁騖地種菜的，他們把精力、熱情幾乎全部投入到自留地里，在那寸土寸金的寶地上收獲著勞動果實，提高自家的生活質量。此外，這些蔬菜還成了走親戚、看朋友的禮物。

我相信，自留地的光芒還會繼續閃耀，不僅閃耀在農村，還將閃耀在城市，閃耀在人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