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廣

偶遇一文友，觀其悶悶不樂。問后方知他與愛人生氣了。原因是他老家在農村，許多親戚也在農村，結婚多年，其妻嫌農村既臟又冷，路不好走，很少隨其走親戚，使得他既沒面子，又生悶氣。春節臨近，當他向妻子提及去農村走親戚的事時，又遭拒絕。他說：“出生在城里的人不了解農村的習俗，更不了解農村走親戚的滋味，其實親戚就是聯系，在農村沒有聯系也就沒有親戚。”他的話，引起了我對農村走親戚的回憶。

親戚越走越親，而親情就在走上。走得最頻繁的時候，就是大年初一至正月十五之間，半個月光景，鄉村廣泛地聯系，親戚不停地走動。走親戚需要帶禮品。那時候，農村生活雖然困難，但到誰家也不能兩手掂“兩錘”，大都是在集市上或供銷社買一些成包的干果子，上面的紅油光紙上印著“糕點”兩個字，然后用紙繩纏緊。從正月初二開始，兒女們就按照父母的吩咐分別去走親戚。去了姥家、舅家，再去姨家和姑家，還有舅爺家、表爺家、表姑娘家、表叔家等。小孩子之所以爭著去走親戚，主要是能吃上一頓飯后還能掙到壓歲錢。盡管是三角五角，但也是一種刺激。如果親戚多的人家，從大年初二到正月十五之間一天一家就排不過來，只好安排早晨走路途近的親戚，中午走距離遠的親戚；如果離得遠，再遇上雨雪天氣，那就另一說了。凡是走過的親戚，對方還要回走。這樣下來，開始包得有角有楞的果子包，在眾多親戚的相互走動中，在吃過飯臨走時，客人要掏包，主人不讓掏的相互撕扯、讓奪中，使黃色的草紙被香油浸得黑糊糊的，有的甚至開口或裂縫。如果遇到了這種情況，凡是調皮搗蛋的男孩就會把裂縫弄大，從中掏出幾個小金果之類的糕點吃。這樣下來，原本一斤的果子包，在眾親戚家周游后就不夠數了。到正月十五之后，該走的親戚基本上走完了，該回的親戚也回過來了，父母便把全家人叫到一起，抖開果子包，讓大家分吃。我們吃著沾有面沫和紅、白糖的糕點，盡管有的已經發霉，有的很堅硬，但仍感到很甜！

走親戚也有尷尬的時候。有的雖然到了親戚家，可家里沒人。鄰居知道了還好，就告訴你或幫助喊人。不知道的，不僅找不到主人，甚至連頓飯也沒混上。還有的幾家親戚住在一個村莊，本來有先有后、有親有疏，按父母的安排是去張家的，當走到村頭卻碰見李家，腦子反應快的，會說話的孩子就順其自然、順水推舟隨之而去了。如果是直性子的誠實小孩，張口就說：“我去某某家里，本來就怕碰見你，今兒個咋偏偏碰見你了！”

親戚親戚，越走越親。正月十五過后，小的節日不說，單說端午節、中秋節都是需要走動聯系的。事實上，走著走著，一個村莊就扯扯拉拉都成了親戚。這個村莊和那個村莊就家家都有了牽扯。于是，一道山脈，一方水域，一個鄉鎮，還有山脈與山脈之間、鄉鎮與鄉鎮之間、河東與河西之間、河南與河北之間就都連成了一片。所以，農村人見了農村人都顯得格外親。

親戚就是聯系，聯系就是親上加親，農村是一張親戚網，誰都在這網上聯系著！